企业家协会的青铜大门在我面前缓缓开启，掌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。
今天是青年创业论坛后的私人酒会，理论上只有受邀企业家才能参加，但我手里捏着马明远秘书"不小心"多发的邀请函。
深蓝色西装是向表哥借的，袖口有些长，恰好能遮住我手腕上廉价的电子表。
"先生，请出示邀请函。
"门卫的眼神充满怀疑。
我递出烫金卡片时，听见宴会厅内传来小提琴与香槟杯碰撞的声音。
就在门卫低头核对的瞬间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："他是我带的实习生。
"转头看见林雯——那位广告公司创意总监，她今天穿着银色鱼尾裙，耳垂上的钻石随着转头闪烁。
"愣着干嘛？
"她对我眨眨眼，"进来帮我拿资料。
"宴会厅的水晶吊灯晃得我眼花。
林雯递来一杯气泡水，低声道："看到那边秃顶的男人了吗？
连锁超市大王郑国强，他最近在找年轻人为新品牌代言。
"她手指轻轻一转，"角落那位穿旗袍的女士，书香地产副总，正在策划大学城项目。
"我默默记下这些信息，突然被一阵骚动吸引。
人群中央，刘岩——那位书店老板正被几个企业家围着，脸色难看。
我悄悄靠近，捕捉到关键词："...演讲嘉宾突发高烧...论坛马上开始...""刘总，"我放下气泡水，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，"如果需要，我可以暂代演讲。
"周围瞬间安静。
刘岩打量我的眼神像在评估一件商品："你是？
""迟野，市一中学生，去年商业演讲比赛冠军。
"我递上手机，屏幕显示的是我夺冠视频，"主题恰好是《实体书店的文艺复兴》。
"十分钟后，我站在休息室疯狂修改PPT。
宁雨潇发来的分析资料摊在桌上，她标注的"情感传递断层"几个字被我用红笔圈了出来。
手机震动，是她发来的消息：”听说你要临时顶替？
疯子！
“紧接着又一条：”把结尾那段数据换成故事，笨蛋！
“我笑着回复：”遵命，宁老师“站在演讲台上，聚光灯烤得我额头冒汗。
台下坐着本市最成功的企业家们，前排刘岩交叉的双臂显示出他的怀疑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忽然注意到最后一排有个熟悉的身影——宁雨潇不知何时溜了进来，正躲在立柱后面对我比中指。
这个画面莫名让我镇定下来。
"各位前辈好。
"我开口时故意不用麦克风，让声音自然传播，"在我七岁时，父亲带我去了一家即将倒闭的书店。
"右手随着叙述轻轻展开，这是宁雨潇标注过的"故事性手势"。
"店主是个白发老人，他送了我一本《小王子》，说这是最后一天营业了。
"我停顿两秒，观察到几位女士身体前倾，"那天晚上，我父亲——一个建筑工人，在灯下给我念完了整本书。
他很多字不认识，我们就一起查字典。
"会场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声。
我看到刘岩放下了交叉的手臂。
"今天，那家书店的位置变成了连锁超市。
"左手向郑国强的方向示意，这个微妙的互动让他惊讶地挑眉，"而我想说的是..."突然提高音量，"文化记忆不该成为商业发展的牺牲品！
"接下来的二十分钟，我巧妙结合了数据与故事，每次转折都精准对应宁雨潇分析过的节奏点。
讲到实体书店转型时，我甚至即兴加入了昨天从林雯那里听来的营销案例。
当最终以父亲那句"书比砖头重，因为里面装着灵魂"结尾时，我看到前排几位企业家在悄悄擦眼镜。
掌声持续的时间比我预计的长了八秒。
下台时，衬衫后背己经湿透，至少有十张名片塞进我手里。
刘岩紧紧握住我的手："下周来我办公室详谈。
"而当我冲到最后一排时，立柱后只剩下一张素描纸，上面是我演讲时的侧影，旁边写着："眨眼频率正常了，笨蛋。
"酒会后半程，我像个真正的商人一样周旋在各色人物之间。
建材商周国栋把我引荐给家具协会会长；林雯则带我认识了电视台制片人。
最意外的是郑国强，他把我拉到露台，递来一根雪茄。
"小伙子，有没有兴趣做我们青年品牌的顾问？
"他剪雪茄的动作熟练得像在表演，"月薪这个数。
"他比划的数字让我心跳漏了一拍。
"郑总，我有个更大胆的想法。
"我借帮他点烟的机会凑近，"为什么不让我为您的新超市设计文化专区？
刘总的书店可以提供资源。
"烟头在黑暗中明灭，映出他若有所思的表情。
离开时己是深夜。
我站在酒店门口等出租车，突然被人拽进小巷。
宁雨潇把我按在墙上，薄荷味的气息喷在我脸上："你疯了吗？
和郑国强谈条件？
他去年吞并了七家小企业！
"月光从她背后照来，睫毛的阴影落在脸颊上，像两把小扇子。
我们靠得太近，近到能看见她瞳孔里我的倒影。
"你一首在跟踪我？
"我笑着问。
"谁跟踪你！
"她松开我的衣领，却因为惯性往前踉跄，我顺势搂住她的腰。
这个动作让我们同时僵住，隔着西装面料，我能感觉到她急促的心跳。
"我只是..."她挣扎着站稳，"怕你被人卖了还数钱！
""担心我？
""自恋狂！
"她转身要走，我拉住她的手腕——那个有疤痕的位置。
夜风吹起她的发丝，有几根粘在我嘴唇上，带着橘子洗发水的甜香。
"送你回家。
"我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，意料之中地被甩开，又意料之中地在第三个路口被她悄悄拽回去裹紧。
周一早晨的教室炸开了锅。
不知谁拍到我演讲的照片发到校园网，标题是《高一学生震撼商界》。
同学们围着我问东问西时，赵志明阴沉着脸递来一张通知单："校长要见你。
"校长办公室里除了校领导，还坐着一位陌生男士。
"迟野同学，这位是市教育局王副局长。
"校长介绍道，"他对你在商业论坛的表现很感兴趣。
"原来王副局长是刘岩的大学同学。
半小时的谈话后，我不仅获得了代表学校参加省商业模拟大赛的资格，还被特批可以每周三下午离校去刘岩书店"实习"。
走出行政楼时，我在走廊拐角看见了宁雨潇。
她假装在看公告栏，但手里拿着的素描本暴露了目的。
"跟踪狂小姐。
"我凑近她耳边低语，满意地看着她耳垂瞬间变红，"周三下午要不要约会？
""谁要和你..."她的抗议被我用手指按住嘴唇。
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我们都愣住了。
她的嘴唇柔软得不可思议，微微颤抖着呼出温热的气息。
"我需要你。
"我轻声说，突然意识到这是真心话，"帮我看看这个。
"我从包里掏出郑国强给的合同草案。
宁雨潇的眼睛在读到薪酬条款时瞪得滚圆："这...这比我爸月薪还高！
""重点是条款第4.3项。
"我翻到那一页，手指点着几乎透明的灰色小字，"乙方需无条件接受甲方所有商业安排，这是卖身契。
"宁雨潇倒抽一口冷气，抬头时我们的鼻尖几乎相碰："你居然能发现这个？
""因为我有个秘密武器。
"我笑着从口袋掏出她在图书馆给我的笔记，首页"微表情识别技巧"几个字被她自己画了重点线。
周三下午，刘岩亲自带我参观了书店总部。
当我说想邀请一位"美术顾问"时，他爽快地同意了。
于是在第二个周三，宁雨潇咬着嘴唇站在书店会议室，手指紧张地卷着衣角。
我为她拉开椅子，趁机在她耳边低语："别怕，我在。
"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刘岩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。
会议中，当我们展示共同设计的"书店+艺术空间"方案时，宁雨潇突然接过话头，流畅地解释起视觉动线设计。
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她脸上，那一刻她发着光，而我忘了呼吸。
回程公交上，她累得靠在我肩上睡着。
发丝蹭得我脖子发痒，但我一动不动，生怕惊醒她。
当车经过中央公园时，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投在车窗上，看起来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。
"迟野。
"她突然梦呓般叫我的名字，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我的衣角。
我轻轻握住她的手，拇指摩挲着那个月牙形疤痕，心想这大概就是商业教科书上永远教不会的——心跳加速的谈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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