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水，前头有水！”
压抑的气氛被骤然打破，探路的村民脚步踉跄，但神色是肉眼可见的惊喜狂热。
“村长！前头有水！”
像是石子投进沉寂的湖面，死气沉沉的队伍陡然注入生机，干涸的躯体爆发出可怕的潜力。
众人一窝蜂的向前冲去，江春雪反倒按住了蠢蠢欲动的老四，冲着几个孩子摇了摇头，声音压低。
“不用去抢。现在过去太危险。”
几个孩子也都不是傻的，小小的几个水袋，就是灌的再满，又哪里能够五六个人的吃喝？
偏偏那袋子里的水，就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......
江明的视线从那仍旧圆鼓的水袋上一扫而过，精明地没有开口。
等几人走到跟前，村民们已然喝饱了水，脸上重新露出了安定的神色。
江春雪遥遥看过一眼，不远处略显枯黄的杂草掩映下，一汪浅浅的水塘泛着被搅起泥沙后的浑浊色泽。
“秋莲。”
江春雪皱了皱眉，拉过一旁手脚麻利，已经准备开火烧饭的江老三。
“等会儿池子里头的泥沙落了你再去打水，一定要把水袋都接满，但是别贪多。”
江老三不明所以，但还是十分乖巧的点了头。
一旁的村长也大声阻止仍要靠近水塘的村民：“这池子里的水不多，大家接满水袋，够自己这顿就成了！万一后头还有其他灾民，这可都是救命的东西！”
江老四已经生起了火，江秋莲也不再节省，水袋里的水被倒进大锅，咕嘟咕嘟地冒起了小泡。
“娘，那我就去了。”
瘦瘦黑黑的小姑娘站起身，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，露出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来。
江秋莲弯下腰，一个人抱起四个水袋，看起来着实有些费力。
“婶子，我跟秋莲一起去吧。水袋装满太沉，她一个人拿不动的。”
青莲赶忙趁机开了口，低着头往江老三跟前一站，一副逆来顺受乖巧安静的小媳妇样。
村里孩子没那么较弱，江老三一个人拿四个水袋绰绰有余。
江春雪皱了皱眉，正要拒绝，青莲就已经抬起了头，眨巴着眼，楚楚可怜的央求。
“婶子一直都说多劳多得，我一直什么忙都帮不上，实在是心里有愧......难得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，婶子若是还要拒绝......”
说着，青莲抬起手，娇柔地擦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。
上辈子的江春雪可是被这幅绿茶模样骗的团团转，好不容易重活一世，自然不会再上这女人的当。
可偏偏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显然是戳中了江老二的软肋，一向精明的江明此时却像是瞎了眼一般，只管看向神色冷硬的江春雪。
“娘，青莲也是好心，就让她去吧。”
江老二甚至还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，看得江春雪一阵胃疼。
“......行吧。”
面对明显还不开窍的江老二，再开口拒绝就显得有些太过生硬。
江春雪只能暗暗咬牙，转头看向一旁擦汗的老四。
“那老四跟着去吧，两个姑娘家的，跟个男娃安全些。”
“婶子。”
青莲笑了笑：“周围都是村里人，哪里会有什么危险？”
说着，她伸手指向杂草掩映后的水潭。
“那水塘还没我小腿深呢，再叫老四过去不是大材小用了吗？”
一旁的老三也是摇头：“没事儿的娘，我打了这么久的水，还能被个小水塘子淹了？”
眼看着这傻孩子跟在青莲身后，江春雪不由得暗暗叹息。
而另一头，青莲带着江老三七拐八绕，可算是找到了一个遮掩严实，半点儿窥视不到的地方。
才刚避开众人的视线，青莲就原形毕露，手臂一抱，摆出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来。
“江秋莲，就你长嘴了是吧？”
江老三也是心大，跟着走了半天也没觉出有什么问题，这会儿都已经将水袋按进了水塘，听到身后传来咄咄逼人的声音，才愣愣的抬起头来。
她跪在地上，青莲又站的笔直，俯视的姿态极大的满足了青莲的虚荣之心。
“我看在你是明哥哥家里人的份上才容忍你，如果你之后还像昨天那样管不住嘴。”
青莲打量了两眼江老三干裂泛白的嘴唇，不屑地撇了撇嘴，嗓音怨毒。
“我不介意帮你撕了它！”
这话音落了，江老三的反应却全然出乎青莲预料。
江秋莲把手里灌满了水的水袋扎紧，这才一脸莫名地开口。
“你脑子有问题？”
青莲瞪大了眼。
“我又不是你家下人，还在这儿撕了我的嘴呢。”
小姑娘满是不屑，又将第二个水袋按进了水里。
“现在是你靠着我娘活，又不是在你那什么地主老财家里。”
江秋莲“切”了一声，态度更加高傲。
“等会儿回去我就跟娘说，你不光不帮我打水，还骂我！让娘今天不给你饭吃！”
青莲面色一变，狠狠捏住了拳头。
“江秋莲，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！”
还不等江老三反应过来，青莲就一个踉跄倒在她身边，口中还发出委屈的痛呼。
“啊！你推我做什么？！”
江老三自幼在村中长大，性子质朴，见过最阴暗的事儿就是黄鼠狼半夜咬死了隔壁的鸡，青莲这一手自导自演的功夫，着实有些超出了江秋莲的认知。
等众人听到声音匆匆赶来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。
江秋莲握着水袋神色呆滞，而青莲撑起身体，楚楚可怜地摸着眼泪。
“......这，这是怎么了？”
江明顿住脚步，视线在两人之间不住梭巡。
“明哥哥......”
青莲抬起头，鬓发散乱，还算细嫩的脸上擦出了红痕，看着越发的惹人疼惜。
她看向仍旧呆在原地的江秋莲，心下冷笑，语气却满是委屈和不解。
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......秋莲突然就生了气，想把我推到池塘里头去！”
江明当即皱起了眉，一边小心地握住青莲擦了皮的手，一边冷冷地对江老三开了口。
“江秋莲！她好心帮你打水，你推她做什么？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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